眾多外甥中二舅最疼的就是我 就算國小高年級的我 已長得很大隻
他還是會讓我坐在他的大腿上撒嬌或耍白癡 當我不乖的時候
他會故意用他長滿落腮鬍的臉磨我的臉 又硬又刺的鬍渣 總是磨得我唉唉叫
然後他聽到我求饒的哀叫聲 就會馬上用力親我的臉頰
發出啵的一聲 兩人會突然地笑出來 然後就換我在他臉上啵一下
一來一往好幾回才會停 一大一小看似無聊的嘻鬧方式
常惹得舅媽說舅舅比小孩子還像小孩
渾然不知一股嫉妒的酸味飄了過來………
可能仗勢著自己倍受疼愛 所以只要看見二舅抽煙
我就會上前迅速地將香菸從他的嘴角搶下來 然後折成兩半丟掉
他會用超深雙眼皮的大眼睛看著我 氣呼呼地說你….你知道香煙很貴嗎?
然後一手插著腰 一手往上比說: 天上天公地下母舅公(台語)
意思是天上最大的是天公 地上人間最大的舅舅 我怎麼可以對他如此般不禮貌
我也會不甘示弱地一手插腰 一手拍胸脯地說:天上天公尚大林x芳(台語)
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的台語發音同”風”和”公”字押韻 舅舅聽了好氣又好笑
那根貴鬆鬆的菸也就算了 就這樣斷送在我手裡的香煙應該多到數不清了
偶爾二舅會抽朋友送的雪笳 味道不算難聞 雖然價格貴很多 但折起來一樣爽
從小因為爸爸和大部份的父執輩都抽煙 雖然在有菸味的環境中長大
還是習慣不了 一聞到就想跑 但還沒到深惡痛絕的地步
但多年之後 一張照片竟將我對菸味的厭惡推向最高點
出社會工作幾年後 偶然間看到一本國家地理雜誌的封面
是幾位黝黑精瘦全身赤裸(啊! 這才是重點)的猛男背影
纏繞結實臂膀的粗繩索 拉曳著一條載滿遊客的獨木舟
在陽光的照耀下 修長健美男體流下的汗閃閃發光
滴落水面的瞬間 春天的光(簡稱 春光)爆炸了啊!
這是何等的美景 我當下就決定 有生之年一定要去看看那些人的前面
後面都已如此俊美 想當然爾前面肯定….哈哈哈(作夢中….)
可是人家雜誌的標題好像是長江三峽的縴夫
內文提到縴夫不穿衣 是因為衣服會增加阻力之類的
所以千百年來專業的縴夫 都是赤條條地在做拉船往上游的工作
說白了 就是曳船渡河
有一年的公司旅遊我就特意選了十三天的長江三峽大霸行
剛好那年大霸會蓋好啟用 所以別人問我會何選此團的時候
我都會說想趁著長江水淹沒一些名勝古蹟之前去看看 以後絕對看不到了
大家聽了都用力猛點頭 哪知我心裡一心一意想看的
只有一群光溜溜的健壯縴夫 拉著我坐的小船在美麗的河流中擺盪…..
啊! 春心盪漾…..
從重慶搭郵輪要好幾天才下得了宜昌 一路上我好像無心於欣賞
總覺得景點都不怎麼特別吸引我 連抬頭看嵌在幾十公尺高峭壁上的百年懸棺
直覺反應竟然是 那後人掃墓就可以免了 實在太不尊敬古人的登高智慧了
心心念念的就是….身材健美光溜溜的縴夫
好不容意捱到了神農溪 地陪口沫橫飛說著神農溪的神話故事
縴夫世襲的工作方式…..來了 來了 終於來了 …
走近河邊要搭船了 光溜溜的…. 哎呦….臉都有點熱起來了
人家也會害羞嘛 上了船坐定位 怎麼沒見著縴夫呢?
正納悶的時候 原本聚在岸邊抽煙的大叔一哄而散
各就各位跳上了不同的船頭與船尾 一聲令下船開始動了
怎麼會這樣…縴夫換人當了嗎? 地陪拿起大聲公開始講….
我只聽到什麼國家為了國際化改善旅遊形象 要所有的縴夫得把衣服穿上
免得讓外國人當野蠻看笑話….什麼? 什麼時候改的 怎麼沒人通知我?
聽到這些話 猶如被雷劈到 醒了
看到縴夫每個人的上半身都穿著一件鬆垮不合身的灰或藍色西裝外套
下半身僅僅穿了條類似BVD白色的三角內褲 不知是穿太久鬆了 還是買得太大件
有人皺皺黑黑的蛋蛋還跑出來外面納涼 兩條腿確實是很精實的肌肉沒錯
但….縴夫個個矮矮小小黑黑瘦瘦的 滿口的黃板牙 咕噥說著口音很重聽不懂的話
皺紋爬上勞苦的臉 全身散發出難聞的煙垢與油頭味
國家地理雜誌的照片未免拍得太高超了 刻意從下仰角往上拍
一切都拉長變美 更可惡的是竟然只拍背面 留下無限的遐想空間
唉…我一定是心懷邪念 才會千里迢迢到這裡來遭受如此的懲罰
希望破滅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接下來的行程我都有點悶悶不樂
畢竟期待加幻想了好幾年 一看到縴夫本尊的瞬間 從天堂被打落地獄
連下江參觀了鬼城酆都的十八層地獄 感覺都沒這場景恐怖
後來縴夫將船連拉帶划地到了上游處 好讓遊客下船四處逛逛
我努力將自己”不為人知”的失落 轉移到溪邊的彩色石頭
但那群怪模怪樣的縴夫(其實我看到他們的第一個感覺是….. 真的不好說…
但真的很像一群穿了西裝外套包著尿布的猴子….. 實在太沒有禮貌了)
故意伸手撥撥清澈見底的溪水 沁涼的水 冰鎮不了我傷重瘀青的心
抬頭看著兩座山崖間灑落的光影 穿透徐徐的輕風 大吸一口清涼的空氣
好振作低靡許久的士氣 沒想到聞到的竟是縴夫們吞雲吐霧的菸味
山林自然的香恬不僅被破壞殆盡 更不用說我的裸男美夢
早已被穿著西裝三角褲的縴夫 踐踏得蕩然無存
就此和菸結下誓不兩立的樑子 直至今日
只要一聞到菸味 嫌惡感就會倏然地飆高 一心就想逃離現場
是穿上衣服的縴夫不該抽煙 還是當年的國家地理雜誌拍攝得太唯美
才會讓我多年的綺麗幻想破滅 我想該怪的是自己太愚蠢了
眼見都不一定為真了 怎能憑著一張修圖過的照片 就亂做夢 還千里迢迢地尋人呢
一切的一切 就猶如海市蜃樓 都是煙霧的造作
當然不實的美夢也就如煙消散了….
對菸的嫌惡 還隨著似水流的年華有增無減….殘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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