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蘿好時光 邀你共徜徉

澳洲茶樹的味道  就像在大雨中慢跑 

乾淨清涼        通體舒暢 

想多吸幾口的欲望 

是原始的能量 

終於得以釋放

樟樹的味道     就像阿嬤的衣櫥 

架上的樸質衣物     件件都是回憶的鎖 

一打開      過去的人事物全都湧了上來 

心頭一鬆  剎那間回到某個時空 

深深地吸一口氣     又回到現在  

歲月不再是距離    

而是穿梭時光的神奇斗蓬  

過去  現在與未來  都在這味道裡   

阿勃勒就像穿著黃鵝色小洋裝的女孩 

赤腳在草地上自在跑跳

隨風揚起的髮絲    

散發出柔柔的微甜乳香

  嗯      是少女情竇初開的味道

檜木的味道      

就像走進深邃的原始林    

悠然沉靜的森呼吸  

引領人們向前探尋那未知的心靈

小時候只要姑姑回來探望阿嬤    就代表有好吃的來囉!

矮矮瘦瘦的姑丈 開了間家庭理髮  姑姑除了偶爾幫忙剪髮之外

還得幫鄰居洗衣服漿衣服以貼補家用  可是她每次回來都大包小包的

幾乎都是吃的居多   這也難怪   姑姑的體型就像是個圓滾滾的大油桶

她和姑丈兩人   大小隻差很多   就像王哥柳哥的男女版

她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   上桌吃飯前她會先到廚房來

問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   其實是想看媽媽煮了什麼好料

然後很自然地伸出拇指與食指捏菜   

一邊吃還一邊說: 好吃   真好吃    怎麼會這麼好吃….

從小媽媽就嚴禁我們用手夾菜    所以我就跟姑姑說:你怎麼沒有用筷子

媽媽被姑姑的稱讚迷得昏頭轉向   不但笑得花枝亂綻   

竟還睜眼說瞎話地說: 安捏卡好吃啦! 

姑姑不顧嘴裡還有食物   眼睛發亮地盯著黃澄澄的雞皮

一副若無其事地說: 我用的是肉筷  也是筷子啊

然後就快速地將雞皮捏起來放入嘴裡….就這樣

她的手指就是最環保的筷子    而且永遠隨身攜帶

國中唸的是市區的學校   離家很遠得騎上個二十分鐘的腳踏車

但從小媽媽就不准我們獨自外出   所以就算到了國中二年級

我認得的路都還只是學校到家裡的單一騎車路線   直到二年級

有一次媽媽在周六中午放學時    騎著摩拖車在校門口等

說要帶我和堂妹從學校騎到附近的姑姑家一遍

這樣下次我們就可以自己去了    車程大概三分鐘吧

可是對我來說已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因為那是當年的我總算認得的彰化市的唯二路線

姑姑家屋頂不高   除了營業的客廳和廚房改成水泥地板之外

整棟都是木造建築    爬個樓梯都會發出ㄍㄨㄞㄍㄨㄞ聲

就算在客廳小聲講話   十幾步之遙的廚房   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不是這樣    所以姑丈的話才特別少

姑姑的廚藝是真的不如媽媽的精湛

但姑姑煮了我們從來都沒吃過的蚵仔麵線糊

對當時的我們來說   實在是太新奇  太好吃了

所以我和堂妹就常在周六放學後到姑姑家玩  

有一次姑姑很神秘地說: 待會兒吃完飯   我拿一個很特別的東西給你們喝….

聽得我們不顧燙嘴的熱麵線糊   大口連吸帶吞地喀了兩大碗公

滿心期待地看著姑姑從房間裡拿出一褐一白的玻璃罐出來

小心翼翼地轉開褐色罐的蓋子   慢慢地掀起發光的保鮮紙  

哇……一股香味溢了出來

姑姑說: 這是咖啡ㄛ   外國進口的    你們沒喝過吧!

當年我和堂妹兩個就像頂著西瓜皮髮型的小瓜呆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憋著氣鼻子用力猛吸咖啡香    就怕遠渡重洋來的香味給偷跑掉了

姑姑為我們準備了兩組咖啡杯  盤子  還有小小的湯匙

放了各兩小湯匙的即溶咖啡粉和奶精   熱開水一沖   咖啡香馬上變得很濃

從來都未曾聞過的味道   散發出舶來品的高貴香

吸一口進去  整個人頓時從鄉下土包子升級到有氣質的都市人

得意的下巴也不自覺地仰起來了   姑姑幫我們丟了兩顆方糖

說不夠還可以再加    示範了何謂輕輕地攪拌咖啡

姿勢優雅的胖姑姑   和一旁猴急到坐不住想趕快喝到咖啡的我們

很不搭耶      好不容易終於可以喝了……

這.. 這.. 這是什麼味道啊?

怎麼這麼苦…我的臉都苦歪了   姑姑連忙再放兩顆方糖

安撫著我們說: 應該不會苦了   這很貴的   人家送的……

半信半疑之下又喝了一口   還真的比較不苦了

聽到姑姑說到重點"貴"    "難喝"只敢在齒頰間徘徊

勉強假笑擠出”很香”兩個字

兩人低著頭   眼神一交會就達成共識了

無聲默默地把咖啡喝完     沒再續杯了

咖啡的滋味跟我在電視上看到的廣告

什麼滴滴香醇的境界有極大的落差

 心裡不斷說服自己   那是外國人和有錢人才會喝的東西

可是我喝了卻成變歪臉人    這還不是最慘的

半小時後我的肚子開始翻騰絞痛   以為忍一下就好了

沒想到愈來愈痛  不得不抱著肚子狂奔廁所

姑姑在門外慌張地直嚷著: 怎麼了  你怎麼了   要不要去看醫生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坐在馬桶上   稀哩嘩啦陣如雨下    怪異的是 

屎尿臭還飄出微微的咖啡香

對當年沒什麼知識   也不常看電視的我來說  

產生了大大的矛盾   百思不得其解啊  

許多年後才知道   原來我的腸道受不了咖啡因的刺激

才會有如此不得體的強烈反應

第一次喝咖啡的經驗       只能說”屎”在暢快啦!

聽大人說阿嬤六十歲就開始吃素   在我的印象中   阿嬤為了不沾葷

只願意用一台小電鍋煮自家種的空心菜   灑點鹽淋上一匙花生油

拌一拌   就香氣四溢   配上一碗熱騰騰的白飯和些許醬瓜   就是她的一餐

有時忍不住跟阿嬤說:給我吃一口    阿嬤會唸說:ㄚ你不是常在吃甕菜嗎?

然後夾給我好幾口   反正我就是覺得很好吃

那是我吃過最棒的空心菜   至今都難以忘懷    她總是口念佛手轉念珠

一回之後  拿出一根火柴棒放在桌上計數    不論她在做什麼或說什麼

手轉念珠的動作從沒停過   看到她這樣不太理人

有時我會故意用台語說:阿彌陀佛吃飯配爛佛(睪丸)   (堂)弟妹也會跟著起哄瞎鬧

阿嬤聽了就會驚慌地說:死囝仔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台語)…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就雙腳邊往門口移動邊說”吃飯配…..”  

就怕被打來不及逃    其他人就笑得更大聲了

我有一張阿嬤抱著幾個月大的我的汎黃照片    她的眼睛非常炯炯有神

沒笑有點嚴肅   還是嬰兒的我   肥嘟嘟的臉卻笑得連酒窩都清晰可見

家人常說我一頭又黑又亮又捲毛的頭髮   最像她  

阿嬷一頭及腰的長髮   就算七十幾歲黑的還是比白的多

她會特意選在中午的時候洗頭   然後搬張椅凳到院子裡邊曬太陽邊梳頭

拿起牛角梳不斷地從上到下慢慢地梳  很久很久   非得梳得根根分明才會停手

然後用手掌搓揉一點麻油   輕輕地抹上髮稍   再順勢地揉上髮根

好像在撥彈豎琴的樣子   我常蹲在地上看她梳頭  看到都腳麻嘴開開了

陽光下閃著亮光的髮絲   被熟練地捲起來盤在腦後   

插上一根當髮髻的竹漆筷  乾淨又俐落

進屋之後   又是阿彌陀佛…..

有一次中午看見阿嬤拿出一個舊木箱   翻出裡面看起來像電視演古裝的衣服

擺在椅子上曬太陽   我問她那是什麼   她說壽衣

我又繼續追問什麼是壽衣   她瞪了我一眼說:就是死了要穿的衣服

我聽了嚇了一大跳   應該是慌了  死? 阿嬤什麼時候要死?

她怎麼會死?  佛祖不是會保佑她嗎?  我不要她死掉

那天晚上做了有生以來最慘的惡夢   我夢見她死了穿著壽衣躺在黑暗處

哭著醒來   還一直哭   以為她就快死了   家人怎麼安慰都沒用

白天好怕晚上到來  因為怕睡覺會作夢   晚上更怕又夢見阿嬤死了…

好一陣子我都很怕看到那個箱子   還曾天真地計畫要把箱子偷走

以為要是沒有壽衣   阿嬤就不會死了

阿嬤在我高一的時候二次中風死了   放學回家時客廳已佈置成靈堂

瀰漫著陰森森的氣氛   我撥開白色的屏帳   看見阿嬤穿上了我最怕的壽衣

面無表情地躺著   好像只是睡著而已   我伸手摸阿嬤佈滿老人斑的手背

輕輕地來回撫摸   眼淚不聽使喚地一直掉下來    滴到阿嬤的手了

我急著擦掉卻怎麼也擦不完   心裡問阿嬤說:你要去哪裡?

不論你在哪裡都要過得好   我會認真讀書的    但我不想當老師

心裡對阿嬤重男輕女的怨  始終都沒讓她知道….

當時心裡有股快爆炸的憤怒   很氣家人辦的喪禮儀式   阿嬤明明就是佛教徒

卻請了師公道士放擴音器在家裡日夜不斷地鬼吼吵死人      我跑去跟媽說

她卻罵了我一頓  我故意為難她說這麼吵書讀不下去 

她就要我暫時去住姑姑家   就這樣   直到出殯的前一天  我才回家

其實我最氣的是自己   為何沒把壽衣藏起來? 為何沒在家陪阿嬤?

多年過後我獨自一人到靈骨塔   找到她的名字

邊掉淚邊對著阿嬤的骨灰罈說對不起

我彷彿感覺到阿嬤笑笑地跟我說:憨孫..  然後   又繼續阿彌陀佛…

這次   我沒接下一句了

阿嬤用電鍋煮的空心菜味道   三十年來連自認廚藝高超的我都無法複製

空心菜簡單的清香  停留在我的心裡多年未減   

想聞的時候   隨時都可以從記憶中憑空出現   可是怎麼樣也吃不到了

或許阿嬤特製的空心菜香   兩端繫著的是祖孫跨越時間與空間

曾經熟悉卻又遙不可及的相依懷抱

深深吸一口   嗯……

我看見了阿嬤疼愛孫女的微笑

柑橘類的花   都有股甜甜的清香   就算聞久了也不嫌膩

記得十年前騎車經過寶山水庫附近的山坡地旁

常會隨著季節的變換  聞到不同的柑橘花香

有金桔 檸檬 柚子  柳丁  到冬天盛產的海梨  橘子  福柑 

花多是白色小小的   果子則從深綠慢慢變黃  到金亮亮的橙橘色

 沒採收的就自然掉落   成為滋養植株的最佳肥料了

來回的路程享受到的   不只是山上的清涼空氣

還有令人沉醉的花香.......  

有一天晚上  大約快八點  真的天黑黑喔  

一從市區進入山路沒多久   還在用力吸著透心涼的香空氣時

突然瞄到一個黑影從眼角飄過    往前騎兩三秒的時間裡  

我腦袋裡閃過的念頭  應該不下數百個   可是激起恐懼的只有一個

難道我看見那個了嗎? 不會吧  我體重是有重   但八字也不算輕啊

最近運氣也沒有不好   真要是見到鬼了

要是它就在後面   那我….要不要回頭看…..?

在那短短的幾秒鐘   我一生的畫面沒從我眼前快速跑過

所以我就決定跟那一刻 那個黑影賭上了

立馬煞車  迴轉帶著忐忑的心   一探黑影的究竟

我確定當時我的心跳聲  大到我想壓住它叫它閉嘴 

免得被”那個”聽到我的害怕    

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伴著我不斷跟自己說   老娘今天就要看清楚

鬼長什麼樣子  至少機會難得

印證一下

我是人家說的開天眼  還是瞎了眼…..

回頭一下子就騎到原來看到的位置  果真有個黑影還在哪

我刻意把車燈對著黑影(鬼不是怕光嗎?)   靠   真她X的黑

 她臉黑黑  披肩長髮黑黑   衣服也黑黑   但兩眼會亮ㄛ

我開口第一句話是:你需要幫忙嗎?

(不知那時是神經線嚇到搭錯條   還是矜持於做人的基本禮貌

竟然沒飆罵她幹嘛在那裡嚇人)

她沒回話但用手搖了搖   示意她聽不懂   後來我改用英文問她

她露出白白的牙齒說:不用 謝謝

這下子我就真的不爽了  強忍著自己在幾秒鐘前  

才因她而遭遇到人生最恐怖至極的驚嚇

(可是  她也不知道我受驚了)

慢慢地問她那她在那裡幹什麼? 她說等垃圾車

還用手電筒指著旁邊地上   幾大袋鼓鼓的黑色垃圾袋

這..這….我實在忍不住了  問她為何不開燈  她說垃圾車還沒來

那..那……那你幹嘛這麼早出來等(不   是出來嚇人)

她說怕垃圾車跑掉……

自始至終 我都沒告訴她  我以為她是鬼

假裝鎮定的我   就差沒尿濕褲子   冷汗倒是流了很多

因為後來騎車回家的路上  我愈騎愈覺得那天特涼

花香好像也變得若有似無了

後來晚上再經過那裡   我就會刻意轉頭看看她在不在……

花依然香   心境卻已不一樣

以前司馬中原說鬼事的結尾是:恐怖ㄛ…..

我的經歷是   沒被鬼嚇過   所以不知道會不會恐怖

但被人嚇過偶爾覺得恐怖   可是.......

自己嚇自己絕對恐怖  而且恐怖到最高點  無鬼能及…….

到現在  偶爾聞到類似柑橘的花香 

還是會想起當年  以為見鬼而嚇壞了自己的荒唐

莞爾一笑之餘  還真的很想一看鬼的長相

是否真的  恐怖ㄛ……

走過校園外的人行道上  竟然一股像輕微的瓦斯外洩   又像乾掉的屎味

不曉得從哪裡突然冒出來   直覺地抬起腳   看看鞋子有沒有踩到狗屎    沒有啊!

這…..到底是誰沒公德心   怎能放任屎味橫流   太沒人性了

是啊  是沒人性   因為始作甬者是樹不是人   掌葉蘋婆又叫“豬屎花” 

多麼不文雅的花名   不過味道還真的有豬屎味  

但氣味最多只能說是乾掉的豬屎發出來的淡淡屎味

  跟新鮮或發酵過的真正豬屎   還差得遠呢   

我怎麼會這麼清楚    唉….不堪的童年往事  說起來就話頭長啊….

小時候村子裡的親戚們為了貼補家用   大多會養個幾頭黑豬

但後來養的人就愈來愈少了   有些豬寮也就廢棄了

 時間久了   就變成孩子們口中   可以比誰勇   值得一探究竟的鬼地方了

 有一天以為弟弟和妹妹只是跟村裡的小孩們在三合院裡玩耍

沒想到突然有人氣喘噓噓地跑到家來   驚慌失措地大叫: XX掉到豬屎裡去了

我聽了馬上就衝過去   到了姑婆的豬寮一看   氣死了

大弟正站在豬的化糞池裡   一臉尷尬地想要爬出來 

圍在一旁的小孩子們   滿臉嫌惡地躲著他

當下我的恐懼愈來愈大   不是怕又髒又臭的弟弟

而是被媽媽知道後的恐怖下場

我根本忘了他是怎麼清洗乾淨的   只記得當天媽媽回來後

因為身為老大的我   沒照顧好弟弟和妹妹   讓他們去不該去的地方玩

所以我和大弟就跪在廚房的水泥地板上   雙手先是高舉著椅子一陣子

至少持續到兩手發抖   接下來就是用力伸直等著帶刺的細竹枝劈哩啪啦地落下

然後媽媽會兇狠狠地問: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   我們邊哭邊叫不敢了以後不敢了….

悽慘的哀嚎聲   那天晚上    整個三合院至少十幾戶的人家都聽得見   久久未停啊!

掌葉蘋婆花的豬屎味   撩起我小時候被打的回憶

現在想起來   是一幅又哭又笑的滑稽畫面    雖然其中飄散著臭臭的豬屎味

但那就是嵌在我心中的童年回憶    有著暖暖溫度的笑意